2015年7月12日 星期日

芬蘭教育給我們的啟示(上)

John Graham訪問 / Pasi Sahlberg受訪

李明洋摘譯、改寫*

原文出處: Professional Voice, 10(1), pp. 46-53, summer 2014. Australia Education Union.

原文網址: http://issuu.com/aeu-vic/docs/pv_10_1_complete_web?e=0

重點摘譯:

問:芬蘭被視為擁有世界上最優質的學校體系。您認為芬蘭教育體系中有哪些元素是讓芬蘭教育如此與眾不同,以及讓芬蘭學生的表現如此出眾呢?

答:雖然許多國際媒體及國外人士認為芬蘭擁有世界最優質的教育體系,但許多芬蘭人卻不認為如此。當OECD在2001年首度公布PISA的結果時,不只許多國家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就連芬蘭人自己也相當吃驚,因為芬蘭從來就沒想過要在PISA排行榜上獲得多高的成就。芬蘭的教育方式不像世界上許多國家,總是透過相互競爭的方式來看看究竟誰最優秀。對芬蘭人來說,教育最重要的就是要確保每一個孩子都能擁有成功的機會,而且在學校學習是感到愉快與幸福的。

若要說芬蘭教育體系有何獨到之處,那麼有一些看得見的元素確實是促使芬蘭教育體系與眾不同。在此我提出3點。首先,我們極度信任公立學校,所以在核發其他型態的學校經營執照時,我們會格外慎重。芬蘭大約有75所獨立運作但由國家資助的學校,例如史代納學校(Steiner schools,又稱華德福學校)、教會學校,以及大學師資培育學校(university teacher training schools),但這些學校仍屬於公立學校網絡的其中一環。我們會盡量鼓勵家長為子女選擇就近的學校就讀。

其次,我們已經發展出全面的早期介入系統,盡早確認學校中具有特殊需求的孩子,並給予其支持。每所學校都有所謂的"兒童福利小組(pupil welfare team)",負責確認學校裡的每一位學生都能獲得完整的支持與協助。目前,基礎教育學校大約有1/3的1至9年級學生接受特殊教育服務,也因此,留級率非常低,畢業率則近乎100%。

最後,為了使前面提到的兩項元素得以成功,芬蘭在師資的篩選及培育方面建置了極為特殊的機制。早在1970年代末,芬蘭政府即決定將教師專業提升至等同於諸如醫生和律師等專業的程度,規定學術型碩士學位是成為教師的最基本資格。芬蘭的師資培育是建立在以研究為本位的基礎上,因此社會大眾對於教師及其專業責任極為信任。芬蘭教師享有極高的社會聲望,許多年輕人也將教師視為極具競爭力的職業選項。芬蘭學校也確實是個專業學習的社群,享有極高的專業自主權,可自行決定最能支持學生學習的(教育)方式。


問:和幾年前相比,芬蘭在PISA 2012的表現稍有滑落。芬蘭的媒體和政治人物對此有何反應?而您對於芬蘭的退步能否做出解釋呢?

答:在芬蘭,我們會透過全國性的評鑑及研究,針對教育的表現進行系統性的監控。而PISA則是一種附加性質的工具,可以用來確認我們全國性監控機制的結果。因此,早在2000年代中期,我們國內的資料就已預測芬蘭學生在閱讀和數學的表現稍有下滑,科學的下滑程度則較小。芬蘭當局早在2013年12月PISA 2012公布結果前就已表示,芬蘭這次的表現將不如以往。媒體在報導PISA 2012的結果時,則是秉持著一貫的作法,把國際排行榜拿來做比較,然後總結道,芬蘭(教育)不再是世界的領頭羊了。至於政治人物的反應,則認為芬蘭仍舊是OECD成員國中排名第2的國家,因此表現還是很好。

然而,何以芬蘭學生的閱讀和數學表現會下滑,這仍舊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其中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有非常多的國家已針對該國的教育政策和經費進行調整,以提升彼等國家在PISA的成績。這種現象在各國當中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亦即把在PISA的排名設定在前5名當成了國家未來教育的施政目標。但是芬蘭不這麼做。芬蘭學校已將較多的精力轉移到藝術、社會和創造力等領域,而不是閱讀、數學和科學。

另一個用以解釋芬蘭何以表現下滑的說法,則和芬蘭男學生的表現有關。就我個人的分析,如果芬蘭男學生的表現達到和芬蘭女學生差不多的水準時,那麼芬蘭在PISA的表現就不會有多大的變動。亦即,如果芬蘭男學生在閱讀、數學和科學的表現和女學生差不多時,那麼芬蘭在PISA的表現就會趨近於新加坡的程度。由此而觀,如何提振男學生的學習,對芬蘭來說將是個值得挑戰的任務。


問:PISA排名對於澳大利亞以及世界上許多國家的教育來說,已經愈來愈具有影響力,例如澳大利亞政府就是把15歲男孩在PISA 2012表現下滑的情形做為實施改革的明證。我也注意到了,最近一封由世界各地教育學者專家所撰寫的信件,向OECD指陳PISA對於學校教育造成了負面的影響。請問您對於PISA日益增加的影響力,以及各國政府將PISA結果做為改革依據的作法有何看法呢?

答:我認為澳大利亞應謹慎而行,不要過早對其PISA的表現下定論。自從PISA在2000年開始舉行後,有許多新的"競爭者"也陸續加入,而使得這個計畫的性質已經產生了變化。這些新的競爭者包括新加坡、澳門、香港和上海,都在PISA的排行榜上名列前茅,這顯然影響了澳大利亞和芬蘭的全球排名。我們應該都知道,上述這些名列前茅的教育體系,都充斥著非常昂貴的課後輔導系統(亦即補習班),絕大多數的學生都必須上補習班,以滿足父母的期望

您問我對於PISA價值的看法,有點像是問我對於火有什麼看法!如果我們知道如何處理他們,那麼這兩者都是非常有用的,而且也可以顯著提升我們的生活。PISA就像一個火柴盒,往往很不幸地被孩子拿去把玩。確實,PISA在某些地方已經取代了駕馭者的地位,引領著國家的教育政策,因而產生了極為負面的後果。目前,包括澳大利亞在內的許多國家已經把國家的教育目標定位成必須在PISA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由於過度仰賴於達到這樣的目標,因而堅持要求學校和教師將重點放在窄化的學科成就,犧牲了讓學生進行更廣泛的學習以及發展個人的特質,這樣的作法對於往後所造成的影響將是令人擔憂的。此外,我們可以說如果沒有PISA,那麼全世界將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教育版圖。我非常擔憂,我們將看到一個比現在更加市場本位的解決政策,以及將公校教育更加私有化的未來。


延伸閱讀

芬蘭教育給我們的啟示(下)


受訪者簡介

Pasi Sahlberg為芬蘭籍教育學者,擔任芬蘭國際行動與合作中心(Finland’s 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Mobility and Cooperation)主任,並兼任Helsinki及Oulu大學教授。此外,亦是國際著名教改學者,曾任職於世界銀行(World Bank),並被許多國家聘請為教育改革顧問。著有暢銷書"Finnish Lessons: What Can the World Learn from Educational Change in Finland"及該書續集"Finnish Lessons 2.0: What Can the World Learn from Educational Change in Finland?"

(*本文獲Sahlberg教授授權中文翻譯,本人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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